六
他斜倚在矮几前,仔细端详着刚刚捧回屋内的那盆野菊——洁白的花瓣上还挂着几串露珠,晶莹剔透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——还真的没有被冻坏。而曾经,这个盆中是一株芦荟,那是应她的要求种下的。她总是用芦荟来涂抹皮肤上的绳痕,虽然那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。
就这样结束了……跟突然出现一样,离别也来得毫无征兆,仓促而决绝。他望着窗外的远山,视线沿着灰蓝色的山势起伏游走。看到一处山凹时,视线停住了——那里的正下方有一片独门小院,其中的一处院落种满了白色和紫色的野菊,花的主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人。他还是意难平,抓起了车钥匙,起身下楼。
“啊哦,我就住在那儿,就在那个山洼下面”,她指着那片远山兴奋的招呼他,一扫先前的冷漠与淡定:“原来真的能看到,我还以为你在说谎!”
“就是隔的建筑有点多……”
“我们之间隔的,不只是建筑。”她忽然叹了口气。
他看着她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知道吗,除了去山上散步,我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。能来你这儿我很高兴,说实话,真的要谢谢你。嗯……你准备的这棵芦荟跟白菊放在一起还挺好看的,清清白白。”
“这花是从院子里挖的吧,放到杯子里干啥,给我泡纯天然无公害菊花茶吗?”他指着她手中的玻璃杯打趣道。
“我家没有花盆…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,你要照顾好她。洗手间在哪儿?”
“门外就是。”
她去做准备了,他走到窗边把窗帘关上。其实在等她的这几天里,他在网上搜了不少相关知识,知道了捆绑方式不仅仅限于那种类似龟甲的样式,还知道了即使是那不起眼的麻绳,在处理上也大有学问……他还了解到这是一个独特的圈子,喜欢这样做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,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为了满足刺激与好奇心——但是他很笃定她绝非此类。她是如此特别,一定有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原因。
“能帮我个忙吗?”
他打了个激灵,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了。只不过上一次她手中端着的是茶杯,而这一次,她双手棒着的却是一条麻绳。
“你来帮我吧,我教你‘龟甲缚’。”她笔直的站在那里,光洁的裸体在造型灯的暖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芒。
七
“这就叫龟甲缚。”男人轻抚着她胸前的绳结,又踢了踢她被吊离地面的后脚掌,徐徐说道。
“龟甲……缚?”她从陶醉中醒来,一脸疑惑。
“叫主人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因为你碰了那个。”
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那盆白菊正在夜风中轻轻的摇摆。
“除了我,谁也不许碰它。”
“求求你松开我吧,我站不住了……”用前脚掌站立实在让她吃不消。
他坐回了沙发里不再说话。
眼前的男人好像已经黑化,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。而就在几个月前的那天下午,他还虚弱的躺在病房里,脸色苍白,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。望着他手腕上裹着的纱布,她想起同事说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失血休克,是抢救及时才捡回一条命。
“肌腱断了三根,说是意外,你信吗……”护士们窃窃私语。
“瞧他那个妹妹,啥妹妹呀,他俩关系肯定不正常!”
“对对对!昨天我路过病房,还看见他俩一起从厕所出来的!”
……
她无心去听那些八卦,也不想去听。望着那张清秀帅气又苍白委顿的脸,她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。她有意的去接近他,而他也总是对她报以阳光般温暖的笑容……她觉得他喜欢自己,而自己也喜欢上他了——他那个所谓的妹妹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。
“你妹妹不上班吗,我看她每天都守着你呀。”
“她呀,她是自由职业。”
“你们都不是本地人吧?”
“嗯?”
“哦……我是说,怎么没有同事朋友……什么的来看你。”她有些语无伦次。
“我没有同事,我也是自由职业。”
“自由职业……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?”
“照相机操作员。”他露出狡黠的微笑。
她愣了一下随即会意,清脆的笑声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格外动听。
“所以说,自由职业真的很自由吗?”
“也不是,我现在不就是你的俘虏吗!”
她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。如果永远是这样就好了,她边换药边想。
房门突然被打开,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背后响起:“刚刚见到主任了,她说你恢复的不错。我去打饭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她的手突然颤抖起来,敷料的贴纸揭了好半天才揭开。
“受伤的是我哎,怎么你的手也不好使了?”他调笑着,没想到回应他的却是溅落在手背上的泪水。
“哎哟,这是心疼我啦?”
她没有再说话,换好药后低着头快速消失在门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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